Otto 文集

把写的随笔之类的东西都堆进来,等攒够字数了出本书hhhh

奶奶的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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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奶奶总是费劲心思让我们吃出花样。

米饭、捞面、烩面、卤面、炒面、饺子,包子、锅贴、水煎包、糖包、豆包、枣馍、糖糕、油条、麻花、红烧鱼、红烧肉、小酥肉……天天变着花样。

高中餐厅那么多厨师,那么多花样,吃了三年还是吃腻了,就更别提爷爷奶奶做的饭了。

他们毕竟不是大厨,花样虽多,却并没有特别惊艳的味道,可能起初还有些新鲜感,但五年十年二十年过去,一次两次也变成了百次千次。

每到周末,他们会打来电话问我们想吃什么:“明天吃饺子吧?”

“行吧……”

“不想吃饺子,不然吃水煎包?”

“也可以……”

我们总是这样略带敷衍的回答,其实也不是辜负他们的好意,只是早已吃够了。一听到饺子,嘴里就充满了爷爷奶奶做的饺子那种不咸不淡的味道,一听到水煎包就好像嚼到了水煎包背面金色的焦皮……这些味道早已烂熟。

大家聚在餐桌前,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平平常常地吃着这些费尽心思准备的餐食。没有人笑着说“今天的午饭真特别,好吃!”

有时候看到他们为了一顿饭,提前几天就开始准备食材,到了那天更是一大早就忙碌起来。我们就劝他们,简简单单就行,别弄这么复杂了。

可他们却只是默不作声,未曾回答。

到了下一次,又会如期打来电话:“明天炸糖糕吧?”

在传统节日氛围逐渐淡化的今天,那些节日似乎仅仅意味着额外的假期。很多时候,是爷爷奶奶用食物让我们偶尔想起节日的意义。

春节的年夜饭、元宵节的元宵、端午的粽子、中秋的月饼……在节日到来之前,他们就会备好这些特殊的美食。元宵和月饼一般是买来的,而粽子总是自己包的。

奶奶包的粽子很大,一个粽子顶上一碗米饭。年年都用的粽叶已经变成棕黄色,外面用白色的棉线包扎。有红豆的、花生的、蜜枣的。和外面卖的粽子不同,奶奶包的粽子没有放糖,直接拆开来吃,就像是湿湿的糯米饭,又像是米放多了的米粥,只有淡淡的米香。我们会在粽子上撒上白砂糖,如果刚撒上去就立刻吃,在米香和甜味之余,还能尝到砂糖颗粒在齿间嚼碎的清脆声音。若是提前撒上过会再吃,糖就会融化到米粒之间,本来就黏糊糊的糯米加上糖浆,变得更加黏软,甜味也浸得更深。

爷爷奶奶准备的食物总是过量的。他们怕我们不够吃,每年的端午前后,会做上几批粽子,足够一家人连着吃上一个多星期。

也许就是因为这种过量的爱,就连一年一次的粽子,也终于有些习以为常了。偶尔也会尝上几口外面买来的小粽子,外面卖的粽子很甜,用翠绿的新鲜粽叶包得很精致。相比之下,自己做的大粽子就显得有些太过朴实而平淡,更像是充饥的正餐,而不是讨趣的小点。

可是谁又曾想过呢,当我与家相隔千里,直到端午节的前一天,才突然意识到今年没有奶奶的粽子提醒我节日的到来。

一个人漫步在超市的铁架间,看着货架中堆放的琳琅满目的粽子:它们包成尖尖的四面体形状,贴着彩色的标签,有些还装在漂亮的大盒子里。可看着这些小粽子,我却没有任何想买一个的念头。我在那里愣了一会,最后还是扭头走了——今年的端午,就不吃粽子了。

如果仅仅是提到端午这个节日,端午吃粽子,是一种节日符号,是一件在这个节日中“应该做”的事。在平时,我们一般不会吃粽子,因为粽子“应该”在端午吃。在端午我们吃粽子而不吃小笼包子,是因为在端午“应该”吃粽子。在这种意义上,端不端午,粽不粽子,也仅仅意味着有否依从节日传统罢了。

而如今我却扭头离开了摆在我面前的粽子,对于这粽子,我不仅仅是不想吃,甚至有些抗拒,甚至还因它产生了些许不悦。其实此时,端午之于我,已不仅仅意味着一个传统节日。它更多地意味着一种亲情,一种味道,一种家的温暖。

我从未如此想念过奶奶包的粽子,事实上在此之前甚至从未在意过奶奶包的粽子。而如今这种突如其来的想念与长久以来的习以为常产生了强烈的反差感。奶奶包的粽子样貌平平,也称不上有多好的味道,但确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味道,其实我想念的不是美味,而是这种只有在奶奶手中才能做出的味道。

这时我才刹然醒悟,其实对家的思念并不总是发生在某些轰轰烈烈的事件中,我曾在生病时想家,在受挫时想家,但是比起这些,在端午突然想起奶奶的粽子,这样猝不及防地勾起乡愁,却更令人难以平静。

在异乡住上一段时间,很快就能建立起新的生活节奏,适应这里的生活。我们告诫自己要学会坚强和独立,我们努力微笑着面对生活,试图抵御对家乡的浓浓思念,但其实家的节奏早已刻入骨髓,不论你离开它多远多久,都会偶尔在某个瞬间,猝不及防地被思念笼罩。

我常常安慰自己,时日尚多,趁年轻多出去走走不是什么坏事,家总在那等着我。但其实细想,从今往后,又能有几次机会在端午吃到奶奶的粽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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